2015年1月,某个星期天的下午。未来生命研究所在加勒比海的小岛上,举行了一场神秘的会议。
当时的天气不算太好,厚厚的云层快要压到头顶。由于会议高度保密,媒体记者被禁止参加,参会者也不许私下公开看法,这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。
会议结束前,风头正盛的马斯克压轴登场,大手一挥,宣布捐赠1000万美元。
后来,这场会议被称为“波黎多各会议”。参会者都是AI领域的研究者和企业家。他们在讨论“智力爆炸”问题,以及这事对人类的威胁。马斯克捐款,就是为了对抗“邪恶的AI”。
乍一听,有些吓人。
AI加速年代
“波黎多各会议”那一年,没有阿尔法狗,更没有ChatGPT,人工智能还处在寒冬期的末尾。这时候讨论人工智能暴走失控,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。
不过,事情很快就要出现转机。
这年底,马斯克拉着自己的小伙伴彼得·泰尔,以及还在硅谷YC当总裁的奥特曼,一起创立了OpenAI。
马斯克承诺拿出十亿美元,监控人工智能技术发展,避免人类浩劫。
可能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,我们频繁听到、看到AI,是因为ChatGPT的出现。可以看看谷歌搜索指数:过去10年的大部分时间里,人们对AI的关注度都极其平缓。直到ChatGPT的出现,才掀起了新一波讨论。
但和普通人感知不同的是,这波AI浪潮来临,其实要稍早几年。
2015年的会议结束后,开始有大量的资本疯狂涌入人工智能领域。短短5年内,发生在AI公司身上的投资量,几乎翻了6倍多。这其中,风险投资和合并收购激增。
2021年,这个数字达到了顶峰,3374亿美元——这几乎是8年前的20倍。如我们所知的那样,钱来自也流向少数玩家。(当然你会发现,2021年似乎已经成为一个新的拐点。此后多项数据都在下降。这是另外一个问题,以后会谈到。)
在这段时间里,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也迎来了几个里程碑。AlphaGo战胜人类、Transformer诞生、ChatGPT出世……这些事情,都发生在过去10年里。同时,AI领域的专利数量也出现激增。
2012年,辛顿团队的新神经算法AlexNet,夺得了ImageNet图像识别的冠军。
参与这个项目的辛顿学生,一个去了OpenAI,成为ChatGPT背后的那个男人;一个加入谷歌,后来选择隐退。
AlexNet震惊了业界,促使了深度学习的爆发,为这波AI浪潮积蓄了力量。AlexNet仅仅用了4颗英伟达GPU,就实现了84%的准确率。而谷歌达成类似的效果,用了16000颗CPU。
英伟达和它的GPU,自此隆重登上历史舞台。
过去10年,人工智能进入了加速年代,还有一个表现是:各种大模型你追我赶,并实现了极其夸张的参数量。现在的AI大模型,动辄万亿参数已经不稀奇了。
2022年,用于训练Minerva的计算能力,几乎是10年前AlexNet的600万倍。若和1950年香农的“忒修斯”相比,这个数字大概是:600000000000000000000000倍(有23个零)。
下面这张图显示了过去80年里,人工智能训练量的惊人增长。其中,1petaFLOP等于每秒进行1千万亿次的数学运算。如果一台计算机每秒执行1次计算,那么1petaFLOP需要这台计算机不停计算3170万年。
普通人象限和行动者象限
2015年,除了“波黎多各会议”,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吵了一架。
想象一下:两个中年男人,在酒足饭饱后,借着醉意谈天说地。偶然间,他们聊到了AI。一个人说,AI最终会取代人类,另一个人摇头说:坚决不会!
如果你在旁边,可能会觉得无聊——当时蹩脚的Siri比现在还蹩脚,取代人类岂不是天方夜谭?
但这两个无聊的中年男人,一个是马斯克,一个是拉里·佩奇。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点:手里有亿点钱,而且都比较自负。
那场酒局后,马斯克和佩奇几乎反目成仇,并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:马斯克和奥特曼等人创立了OpenAI,并发誓不能让AI掌握在佩奇这样的人手中;佩奇手握谷歌,开启了扫货模式,大举并购大量AI公司。
两个中年人赌气,却共同推高了AI浪潮。这恰如阿西莫夫在《神们自己》中所说:“历史往往就是由这些讨厌而且毫无目的冲突推动的。”
在这波人工智能浪潮中,还随处可见当年“波黎多各会议”参会者的身影。
Skype联合创始人贾安·塔林投资了Anthropic等一众AI公司。哈萨比斯领导的Deepmind团队,被谷歌收购后,搞出来的AlphaGo让人类颜面扫地。后来,又帮助谷歌推出了大模型Gemini……
人工智能发展飞快,讨论人工智能的风险也变得时髦。《名利场》曾报道,一名投资人曾在见完哈萨比斯后说,他应该当场击毙后者,因为这可能是拯救人类的最后机会。
然而,说这话时他刚刚投资了DeepMind。这种危险的诱惑,几乎是这个时代AI发展的一个注脚。
发现没有?号召保卫人类和加速AI发展的,其实是同一批人。虽然马斯克和佩奇反目,但他们做的事情却没有太大差异。
如果像马斯克所说,危险真的在路上,那么谁是降临派,谁是拯救派,真的很难分清。
是的,你会发现,这些人几乎都混杂在一起。尽管有着相互冲突的观点,却着手做着相似的事情。
未来生命研究所的创始人麦克斯·泰格马克,根据每个人对AI的信念,画了一个坐标系。在这张图里,你也可以看看自己属于哪个阵营:
(阴影部分是行动者象限,其余为普通人象限)
早在2017年泰格马克写书时,相信AGI(人类水平的AI)很快到来的人,还几乎没有。但如今,这个阵营里的人越来越多(对应上图中的阴影部分)。正是他们的存在,加速了AI的发展。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对于AGI的到来,人们说还有几百年,或者永远不会到来。但现在,他们说就这几年了。短短两年时间,普通人的认知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。
(这是一项来自metaculus网站的民众投票。数据显示,2022年时人们预测AGI会在2042年实现,而2024年时这个数据提前至2027年)
推动事情变化的人,位于“行动者象限”。这个象限里的人,要么掌握技术,要么掌握资本。他们是AI时代里的关键少数。
从下面这个十分简略的图还可以发现:行动者象限中,掌握资本的人,更倾向于宣扬AGI是好事;而掌握技术的人,往往更多谈论威胁,对技术具有更多的敬畏。
这些分布在对角线上的人,有些曾经在同一阵营。例如技术大佬辛顿,在谷歌待了10年;又如他的学生伊利亚·苏茨克维,曾经是OpenAI的技术负责人。
但后来他们都离开,原因基本一样:在AI安全问题上,和老板冲突了。
这个象限中,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人。比如重金投资AI的微软和亚马逊,他们的CEO们,都不曾公开表达对AI威胁的看法。苹果则更加低调,既不炫技,也不张扬。
中国的创业者不怎么谈理想、拯救,也不习惯谈论自己的观点,他们更热衷于应用落地和商业变现。
但不管观点如何,他们都成为了颠覆者,都在亲手创造AI加速时代。尽管未来如此不确定,但不妨碍他们的行动。就像我们回过头来看,“波黎多各会议”反而成了先兆。
这符合每一个成功人士的特征——在高度不确定性中追求卓越。而普通人,只能是“颠覆”这个词的被动形式。
方向掌握在少数人手中。
注:下文附上行动者象限和普通人象限的简要阐释。当然,这只是一个粗略的划分,例如在普通人象限中,也存在很多科学家和研究者。
行动者:抑或技术狂人
他们不知道未来是好是坏,却迫切地加速世界的变化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现在许多AI的弄潮儿们,都有投机的成分。因为研究者们发明了聪明的AI,却不知道他们的智慧从何而来。资本家们更管不着这些,迫不及待地推向市场。
2016年,马斯克曾赢了卢德分子奖,他一度以小心谨慎闻名。但去年,他再也按捺不住,加入了这场AGI的竞赛之中。
代表人物:马斯克、奥特曼(OpenAI)。
卢德分子:怪物真会吃人
从工业革命以来,卢德分子被精英们认为是愚昧的象征。在这个狂飙的年代里,反抗AI更是不合时宜。不过,当代卢德分子手中的大锤,砸不动计算机,更砸不动AI。
许多人,只是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抵抗。他们不是先知先觉者,只是守护自己手中的饭碗。
代表人物:暂无
AI有益论:工具可好可坏
这是一种最主流的观点,也最符合人性——许久以来,人类始终认为技术就是工具,关键在于为我所用。因此,这种观点最受普通人的欢迎。在这群人看来,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建造对人类有益的人工智能,而非耸人听闻或只顾埋头向前。
不过,这种居中的观点,几乎为所有人的观点提供了支撑。尤其是在资本市场,这个故事最讨人欢喜。所以,你会发现一个AI有益论者,可以和除卢德份子以外的任何人,站在一起。
代表人物:麦克斯·泰格马克等一众科学家,他们往往离业界较远。
数字乌托邦:未来新世界
AGI到来,那会是智力丰富且廉价的时代。恰如奥特曼所言,数字乌托邦将人工智能描述为新世界的引擎。如果我们让数字智能自由地发展,不是试着阻止或奴役它们,那么,结果一定会是好的。
但这多少有些浪费主义的色彩。最近有个新闻说,当奥特曼要用AI均贫富时,亲妹妹却无家可归,靠卖身度日。你品,你细品。
代表人物:奥特曼、佩奇(谷歌)。
怀疑论者:着眼当下
这些人认为,担心杀手机器人崛起,不如担心下火星出现人口过剩。现在的技术路径,AI毁灭人类的概率为零,末世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。对人工智能风险的担忧,只会引导人们对人工智能充满恶意,从而制约人工智能的发展。
代表人物:李飞飞、吴恩达等一众科学家,他们往往离业界较近。
当然,除了知道他们相信什么,还要看他们做了什么。这群“AI新人”,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大脑,究竟在想什么,又在做什么?